“江经理，我奶奶……我奶奶没了。”

新来的实习生林小白，哭得梨花带雨，眼睛肿得像俩核桃。

我，人事部经理江乐，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点开我的“摸鱼”文件夹，继续追我的下饭神剧。

不是我没人性。

实在是这届年轻人的“祖宗十八代”，在请假理由里已经壮烈牺牲太多回了。

江乐面无表情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灯光，也反射着林小白那张“我见犹怜”的脸。

“哦，”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节，“节哀。”

林小白的哭声一顿。

就这？

一句“节哀”就完事了？不应该嘘寒问暖，再不济也得给个安慰的抱抱吧？

江乐的内心弹幕已经刷疯了。

【哭，接着哭，使劲哭。】

【这演技，放选秀节目里都得被导师按F键淘汰。】

【眼药水滴多了吧？眼睛都快成水龙头了。】

林小白看他半天没反应，只好抽抽噎噎地把正事说了：“经理，我想请一个星期丧假，回老家送奶奶最后一程。”

江乐终于抬起了尊贵的头颅，视线从电脑屏幕上那份“关于加强员工考勤管理的紧急通知”上挪开。

“一个星期？”他挑了挑眉，“你家离公司是隔了个太平洋吗？需要游过去？”

林小白：“……”

她被噎住了，眼泪都忘了往下掉。

江乐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请假单，和一支笔，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按规定，直系亲属丧假三天。奶奶……属于旁系。”江乐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极其职业化的假笑，“所以，严格来说，你一天假都没有。”

林-小白-呆滞。

江-乐-内心-狂喜。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种“你是不是人啊”的控诉眼神！】

【爽了爽了，今天KPI超额完成了。】

“不过嘛，”江乐话锋一转，像个诱惑亚当吃苹果的蛇，“看你这么伤心，公司也不是不近人情。这有张事假单，你可以申请，但要扣全勤和绩效。”

林小白的嘴唇哆嗦着，看江乐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可是……可是我奶奶她……”

“停。”江乐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公司有公司的规定。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因为‘奶奶没了’就请一个星期，那我这个人事经理还干不干了？公司还要不要运营了？”

他顿了顿，补上了致命一击：“再说了，小林啊，你这个季度的KPI，好像还差一大截吧？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在天有灵，肯定也希望看到你出人头地，而不是当一个请假扣钱的职场废物，对吧？”

这番话，堪称PUA界的教科书。

诛心！字字诛心！

林小白的脸瞬间从惨白涨成了猪肝色，最后又变得煞白。她一把抓起那张空白的请假单，像是抓着什么烫手山芋，转身就跑出了办公室。

江乐看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满意地咂了咂嘴。

【啧，心理素质不行啊。】

【这才哪到哪，以后有的是福气呢。】

他愉快地打开了自己的微信工作群，准备欣赏一下这个实习生会在背后怎么骂他。

结果，群里风平浪静。

江乐等了十分钟，屁都没有。

他有点失望。

【这届年轻人不行啊，连在背后骂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没劲。】

他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朋友圈，想看看今天又有哪些怨种同事在加班。

然后，一条被疯狂转发的帖子，炸进了他的视里。

标题：《震惊！某黑心公司人事经理，竟为压榨实习生，连员工奶奶去世的丧假都不批！天理何在！》

帖子内容，是一段长长的、声泪俱下的控诉。

控诉人，匿名。

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熟悉的“小白兔”味儿。

下面还附上了一张**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冷漠地看着镜头方向，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淦！

这不就是我吗？！

江乐瞬间“红温”了。

这照片谁拍的？角度这么刁钻？把我一米八的个子拍成了一米六不说，还把我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拍得如此欠揍！

他点开评论区，准备看看当代网友的“口才”。

【热评第一：这人事经理是***人格吧？建议查查。】

【热评第二：奶奶没了都不给假？他家是住海边的吗？管这么宽？】

【热-评第三：@xxx公司出来挨打！别以为打了码我就不认识你家logo！】

【热评第四：已人肉，此人姓江，电话138xxxxxxxx，家住xx小区x栋x单元，各位正义的伙伴，开始你们的表演！】

江乐：“……”

我趣！

效率这么高的吗？！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手机就跟疯了一样响了起来。

一连串的陌生号码，接起来就是亲切的“问候”。

“喂？是江畜生吗？”

“你妈死了你是不是也不回家啊？”

“地址我们都知道了，等着收花圈吧！”

江乐默默地挂掉电话，然后开启了飞行模式。

世界清静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觉得……有点**。

【好家伙，直接快进到全网公敌环节了。】

【这下出名了，明天上班，全公司的人都得对我行注目礼。】

【有点小激动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是他的顶头上司，王总。

王总五十多岁，地中海发型油光锃亮，挺着个啤酒肚，一脸的“我很生气但我还要保持风度”。

“江乐！”王总把手机重重地拍在他桌上，“你自己看！这怎么回事！”

手机屏幕上，正是那篇讨伐他的檄文。

江乐慢悠悠地拿起手机，假装第一次看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王总，这……这是污蔑！是诽谤！”

王总气得手指都在抖：“现在全网都在骂我们公司！公司的股票都开始跌了！你说怎么办！”

江-乐-内心-毫无波澜。

【哦豁，还影响到股票了？玩这么大？】

【林小白可以啊，人才啊，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王总您别急，”江乐一脸“忠心耿耿”，语气沉痛，“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当，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王总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承担？你怎么承担？你现在出去说一句，就能让网友们把口水收回去吗？”

“那您的意思是？”江乐小心翼翼地问。

王总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你先回家休息几天，避避风头。公司这边，会发个声明，就说……你已经被停职调查了。”

江乐瞳孔地震。

不是吧阿sir？

玩真的啊？

我就是个打工的，你让我背这么大一口锅？

【淦！卸磨杀驴是吧？】

【资本家果然心都黑！】

江乐的脸上，却瞬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几分悲壮和委屈。

“好，王总，我明白了。为了公司，我愿意。”

王总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江啊，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公司不会忘记你的付出的。”

江乐心里冷笑。

【是是是，不会忘记我的付出，等风头过了，就把我一脚踹开，再招个新的人事经理，工资还比我低。】

【这套路，我熟。】

他收拾东西，在全公司同事“同情”、“鄙夷”、“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中，走出了公司大门。

像一个被流放的英雄。

不，像一个斗败的……小丑。

回到家，他刚打开电脑，就看到自己的邮箱被各种诅咒邮件塞爆了。

什么“祝你全家升天”、“出门被车撞死”、“生孩子没”……

江乐一目十行地扫过，然后全选，删除。

【没点新意。】

【这届网友的词汇量，有待提高啊。】

他淡定地泡了杯咖啡，点开了那个把他送上风口浪尖的帖子。

一晚上的时间，帖子的热度不降反增，甚至冲上了好几个平台的热搜榜第一。

#黑心公司没人性#

#实习生奶奶去世不给假#

#扒一扒那个魔鬼HR#

江乐的名字，和他那张被拍得奇丑无比的照片，传遍了全网。

他成了“冷血资本家走狗”的代名词。

江乐呷了一口咖啡，嘴角比AK还难压。

【妙啊！】

【这辈子都没这么火过。】

【不知道走在路上，会不会有人找我签名？】

就在他自娱自乐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江经理，是你吗？我是李副理。】

李副理？

江乐的眼睛眯了起来。

李副理，销售部的副经理，公司里出了名的笑面虎，一直跟他不对付。

这货找**嘛？

来看我笑话的？

江乐想了想，回了两个字：【有事？】

对方秒回：【江经理，我看到网上的事了。你放心，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江乐笑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慢悠悠地打字：【哦？】

李副理：【你现在在哪？方便见一面吗？我觉得，我们应该联手，把这件事的真相查出来，还你一个清白！】

联手？

查真相？

江乐差点笑出声。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你不就是想趁我落难，从我这套点公司的黑料，好去王总那邀功吗？】

【当我三岁小孩？】

江乐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回了。

跟这种人演戏，浪费脑细胞。

他打开求职网站，开始更新自己的简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凭我这“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赫赫威名，下一家公司，不得给我开个总监当当？】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又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江-乐-不耐烦-准备挂断。

但看到号码的归属地时，他顿住了。

京城？

他好像，不认识京城的大佬啊？

他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磁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的男声。

“是江乐，江经理吗？”

“我是。”

“我是盛达集团的总裁，我姓周。”

盛达集团？！

江乐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没拿稳。

那可是国内顶级的投资公司，跺一跺脚，整个行业都要抖三抖的巨无霸！

他们总裁，找**嘛？

也来骂我一顿？

【排面啊！连盛达的总裁都亲自下场了！】

【今天这瓜，保熟！】

江乐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专业的语气说：“周总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周总，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江乐大脑当场宕机的话。

“江经理，我看过你的新闻了。”

“……你处理得，非常专业。”

江乐：“？？？”

哈？

我听错了？

专业？

我把公司搞上热搜，股票搞跌，这叫专业？

周总仿佛知道他的疑惑，继续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就应该像你这样，铁面无私，一切按规矩办事，而不是被所谓的‘人情’绑架。”

“我欣赏你。”

江乐感觉自己的CPU有点烧了。

这……这是什么神展开？

【霸总文学照进现实了？】

【他好爱我，他好爱我，他好爱我。】

【等等，这死疯批不会是想挖我吧？】

果然，下一秒，周总就说：“江经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盛达？”

“我们缺一个像你这样，有原则，有魄力的人力资源总监。”

“年薪，你现在工资的三倍。另加年终分红和股权激励。”

江乐：“……”

江乐呆滞。

江乐低头。

江乐看着自己刚刚更新好的简历。

【淦！】

【格局小了啊！】

【我还在想怎么找下家，人家直接把法拉利开到我脸上了！】

“周总，”江乐的声音因为激动，微微有些颤抖，“您……您是认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周总的语气依旧平稳，“明天上午十点，盛达总部大楼，我等你。”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江乐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妙啊！！！”

这叫什么？

这叫福报！

这叫否极泰来！

这叫因祸得福！

全网都在骂我冷血无情，结果最大的金主爸爸，就吃我这一套！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周总，我唯一的-神！】

他现在看那篇骂他的帖子，都觉得眉清目秀了。

骂吧骂吧，骂得越大声越好！

你们的每一次***，都将成为我升职加aryan的垫脚石！

江乐兴奋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然后冷静下来。

不行。

不能就这么走了。

王总不是让我“停职调查”吗？

李副理不是想“联手查真相”吗？

这么好的乐子，不看完就走，岂不是亏大了？

【我，江乐，乐子人，永不提前离场！】

他拿起手机，给李副理回了条信息。

【李哥，你在哪？我去找你。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