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的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
我见过他几次,都是在军区大会的场合。
他总是坐在***台最中央,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大院里的女人都说,陆团长是天上的雪莲,只可远观。
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说话。
“我没事。”我低下头,拉了拉单薄的衣领。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身姿挺拔,像一棵松树。
他比顾伟要高,肩也更宽,军装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你的行李。”他的目光落在我脚边的箱子上。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他,我刚捐了肾救我丈夫,就被他嫌弃疤痕太丑,赶出了家门吗?
太可笑了。
“上车。”他没有多问,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不用了,陆团长,我……”
“上车。”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车里很暖和,和我冰冷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宴把我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回到驾驶座。
“去哪?”他问。
我沉默了。
是啊,去哪?
我没有地方可去。
见我不说话,他也没再追问,只是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
我看着窗外,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不想哭的。
我觉得不值得。
可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哭,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死死咬住嘴唇。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我压抑的抽泣声。
忽然,一张纸巾递到了我面前。
我抬起头,对上他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眼神。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潭古井,看不出情绪。
“谢谢。”我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车子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是军区的招待所。
“你先在这里住下。”陆宴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下车,帮我把行李提了出来,又跟前台交代了几句,替我办好了入住。
从始至终,他没有问我一句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他只是做了他觉得应该做的事。
“谢谢你,陆团长。”我站在房间门口,真心实意地道谢。
“早点休息。”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在这个最寒冷的冬夜,他给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房间很干净,床单上还有阳光的味道。
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一起袭来。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伪装坚强,不用再害怕吵醒那个厌恶我的人。
我蜷缩在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光斑。
我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
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找点东西吃。
刚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伟和婆婆。
他们一脸怒气,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念!你可真有本事啊!”婆婆一上来就指着我的鼻子。
“竟然敢夜不归宿!还住到招待所来了!你的脸呢?”
顾伟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探究和怀疑。
“你昨晚去哪了?跟谁在一起?”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可笑。
我们已经离婚了,他凭什么还来质问我?
“这跟你们有关系吗?”我冷冷地反问。
“怎么没关系?!”婆婆尖叫起来,“你一天没搬出大院,你就是我们顾家的人!你就得守妇道!”
“守妇道?”我笑了,“妈,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儿子,昨天已经跟我签了离婚协议。”
“你昨天,还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白护士,带回了家。”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顾伟的脸色更沉了。
“陈念,你别胡搅蛮缠。我问你,你哪来的钱住招待所?”
他怀疑我。
怀疑我背叛了他。
“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怪不得这么爽快就同意离婚!”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我的心口。
我捐肾救他,他嫌我丑。
我净身出户,他怀疑我不忠。
这个男人,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顾伟,你真让我恶心。”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扬手就要打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睁开眼,看到了陆宴。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稳稳地抓住了顾伟的手腕。
“顾同志。”
陆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你想干什么?”
顾伟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陆……陆团长……我……我教育我老婆,不关你的事!”
“她不是你老婆。”陆宴松开手,淡淡地说。
他把我拉到他身后,用他高大的身躯,将我与那对恶心的母子隔开。
“从昨天起,她就不是了。”
顾伟和婆婆都愣住了。
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邻居,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顾伟和他老婆离婚了?”
“不会吧?他老婆不是刚给他捐了肾吗?这就离了?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我昨天还看见顾伟带了个小护士回家呢,有说有笑的……”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钻进顾伟和婆婆的耳朵里。
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胡说!”婆婆反应过来,冲着陆宴嚷嚷,“他们没离婚!陈念,你快告诉大家,我们没有离婚!”
她想拉我。
陆宴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
“张兰同志,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了。白纸黑字,你想抵赖吗?”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婆婆瞬间哑火。
顾伟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陈念,你过来。”他向我伸出手,“跟我回家。”
回家?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跟他赌气。
他到现在还以为,只要他招招手,我就会像以前一样,摇着尾巴回到他身边。
“顾伟,”我从陆宴身后走出来,平静地看着他,“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听不懂吗?”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顾伟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他猛地收回手,指着我,又指了指陆宴。
“好啊,陈念,我明白了。”
“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怪不得这么硬气!原来是找了陆团长当靠山!”
他的话,成功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和陆宴身上。
那些目光,充满了揣测和鄙夷。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但我不能连累陆宴。
“你***什么!”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跟陆团长清清白白!”
“清白?”顾伟冷笑,“清白他会帮你出头?清白他会让你住进招待所?陈念,你当我傻吗?”
“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走廊。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我。
我看着陆宴。
他收回手,眼神冷得像冰。
“顾伟。”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侮辱她的话。”
“我让你在军区,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