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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肚子上这道疤,太丑了。”

“我看着睡不着。”

顾伟的声音很冷,像手术室里的刀。

我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小腹的伤口依旧在叫嚣着剧痛。

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拼了半条命,捐了一颗肾给他,换来的就是这句话?

“顾伟,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他没看我,只是烦躁地掀开被子下床,从衣柜里抱出枕头和被子。

“我去客房睡。”

砰。

客房的门关上了。

也关上了我心里最后一丝光。

婆婆张兰端着一碗鸡汤走进来,看到空荡荡的另一半床,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念念啊,你也别怪顾伟。”

“他刚换了肾,身体还虚,得好好休养,不能受刺激。”

我看着她,只觉得荒唐。

“妈,受刺激的人是我。”

“躺在手术台上,被划开肚子的人,是我。”

鸡汤被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溅出了几滴油腻的汤汁。

“你这是什么话?你嫁给了顾伟,你就是顾家的人!为他付出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女人身上留道疤怎么了?又不是在脸上!”

“顾伟不一样,他是男人,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他心情不好,整个家都好不了!”

我的心,一寸寸变冷。

这就是我用一颗肾换来的“家人”。

伤口因为情绪激动,又开始一阵阵抽痛。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

我蜷缩在床上,像一只被丢弃的虾米。

半夜,我疼得实在受不了,想下床找点热水喝。

刚走到客厅,就听见客房里传来顾伟和婆婆的对话。

“妈,我看见她那道疤就犯恶心,像条蜈蚣趴在肚子上。”

是顾伟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忍忍吧,等她养好了,让她赶紧找个班上,你现在这身体,家里不能断了收入。”婆婆压低了声音。

“我怎么忍?我现在看见她那张脸就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不如什么?!”婆婆的声音尖锐起来,“你这条命是她给的!你别给我动那些歪心思!”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我站在黑暗里,浑身冰冷。

原来,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提供了器官、还能继续赚钱的工具。

我扶着墙,一步步挪回房间。

躺在冰冷的床上,我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第二天,顾伟没有出来吃早饭。

婆婆说他昨晚没睡好,让我别去打扰。

我默默喝着寡淡的白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中午,门铃响了。

婆婆兴高采烈地去开门,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她叫白露,是顾伟住院时照顾他的护士。

“阿姨,我来看看顾哥恢复得怎么样。”白露的声音甜得发腻。

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笑着跟婆婆寒暄,眼睛却瞟都没瞟我一眼。

顾伟听到声音,立刻从客房里出来了。

他看到白露,眼睛都亮了。

“小露,你怎么来了?”

“我休假,顺路来看看你。”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顾伟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婆-婆更是拉着白露的手,亲热得像是对亲生女儿。

“还是小露贴心,不像有些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得人伺候。”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白露故作惊讶地看着我。

“呀,陈念姐也在家啊?我还以为你……”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伟皱起了眉,不耐烦地打断她:“别提她了,影响胃口。”

他拉着白露坐到沙发上,婆婆立刻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水果。

三个人,其乐融融。

我像个多余的、令人作呕的摆设。

我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顾伟,你出来,我们谈谈。”

顾伟像是没听见,专心致志地给白露削着苹果。

婆婆挡在我面前,一脸警惕。

“你要干什么?顾伟身体不好,你别找事!”

“妈,我只是想跟他谈谈。”我的声音在发抖。

“有什么好谈的?你不安好心,想害我儿子是不是?”

白露在一旁娇滴滴地开口:“阿姨,陈念姐刚做完手术,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您别怪她。”

她这看似劝解的话,如同火上浇油。

顾伟猛地把水果刀拍在桌上。

“陈念!你有完没完?!”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脸色蜡黄,死气沉沉!谁看了不晦气?”

“我告诉你,要不是你那颗肾,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

这就是我爱了五年,不惜用生命去拯救的丈夫。

他英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嫌恶与不耐。

仿佛我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什么黏在他鞋底的脏东西。

“顾伟,你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说就说!陈念,你别以为你捐了个肾就了不起了!那是你欠我的!”

他吼道。

“要不是你非要嫁给我,我妈会逼着你去配型吗?说到底,都是你自找的!”

我笑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自找的。

婆婆在一旁帮腔:“就是!我们顾伟要不是娶了你,早就能娶个条件更好的了!哪需要受这份罪!”

白露适时地扶住顾伟的胳膊,柔声劝道:“顾哥,你别生气,医生说你不能情绪激动。”

顾伟顺势靠在她身上,喘着气,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念念,你看你,又把顾伟气着了。”

婆婆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就是个扫把星!克夫的命!”

我看着这丑陋的一家三口,胃里翻涌的恶心再也压不住。

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胆汁都吐了出来,火辣辣地灼烧着我的喉咙。

伤口被剧烈的呕吐牵扯,疼得我几乎晕厥。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凌乱,眼神空洞。

顾伟说得没错。

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像个鬼。

可是,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

是他们。

是这对吸血鬼一样的母子。

我慢慢直起身,用冷水泼了泼脸。

冰冷的触感让我清醒了许多。

够了。

真的够了。

我走出卫生间,客厅里已经恢复了欢声笑语。

白露正在给顾伟讲医院里的趣事,逗得他和婆婆哈哈大笑。

没有人关心我刚刚是不是吐死了。

我径直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里面是我所有的东西。

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一本相册。

我打开相册,第一页就是我和顾伟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

照片上的我,满眼幸福。

多么讽刺。

我伸出手,想把照片撕掉。

可手抬到一半,又停住了。

为什么要撕?

该滚蛋的人,不是我。

我把相册合上,扔回箱子里。

然后,我从箱子最底层,摸出了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

这是我们结婚前,顾伟的母亲,张兰,逼我签的。

她说,这是为了保障他们顾家的财产。

如果离婚,我净身出户。

当时我觉得可笑,我爱的是顾伟这个人,不是他的钱。

我毫不犹豫地签了。

现在看来,更可笑了。

我拿出笔,在协议书的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

陈念。

一笔一划,清晰,决绝。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

顾伟走了进来。

他大概是找东西,没有看我,径直走向衣柜。

我坐了起来。

“顾伟。”

他动作一顿,不耐烦地回头:“又干嘛?”

我把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

“我们离婚吧。”

顾伟愣住了。

他盯着那份协议书,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怀疑,再到一丝不易察าก的窃喜。

“你……你说真的?”

“真的。”

他一把抢过协议书,看到上面我的签名,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陈念,这可是你自己提的,别后悔!”

“我后悔的,是嫁给你。”

我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虚伪的表象。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站起身,开始收拾箱子,“既然离婚了,我就搬出去。”

“搬?你能搬到哪儿去?”顾伟抱着手臂,一脸嘲讽。

“这个军区大院,可不是谁都能住的。你跟我离了婚,就得立刻搬出去。”

“我知道。”

“呵,你知道?”他笑得更得意了,“你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身无分文,你能去哪?睡大街吗?”

“陈念,我劝你别耍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没用。”

“乖乖把协议书收起来,给我道个歉,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他以为,我是在吓唬他。

他以为,我离了他,就活不下去。

我没有理他,提着我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径直朝门口走去。

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去哪!”

“放手。”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不放!你今天把话说清楚!”

“顾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他的手,曾经是我最温暖的港湾。

现在,只让我觉得恶心。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他气急败败的吼声。

“陈念!你走了就别回来!有种你就死在外面!”

我没有回头。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小腹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该去哪儿?

顾伟说得没错,我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奶奶把我拉扯大的。

为了给顾伟凑手术费,我把奶奶留给我唯一的房子也卖了。

现在,我真的无家可归了。

我拖着箱子,漫无目的地在大院里走着。

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

可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在我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是陆宴。

这个军区的最高长官,陆团长。

他看着我,眉头微蹙。

“你脸色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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