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定定地望着床上的人。

惨白的嘴唇，软垂变形的双腿，素白的病号服被暗红的血浸透，连身下的床单都污浊不堪。

刚才抱她时，那轻得吓人的重量，让他心口像被重锤砸中。

他有些恍惚。

从前那个脸蛋圆润、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小姑娘。

什么时候瘦脱了形？

脸颊深陷，骨骼支棱，抱在怀里硌得人生疼。

也不会笑了。

他嘴唇翕动，声音哑得破碎：

“晚晚……”

他膝盖一软，竟直直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不敢再靠近一步。

周围的医生护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最后一位年长的护士长走上前，沉默地将白布轻轻拉起，缓缓盖过那张了无生气的脸。

临出门，她驻足片刻，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带上了门。

不知跪了多久。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压抑的呜咽声渐渐失控，最终化为绝望的恸哭。

我看着他的模样，一些遥远的画面浮上心头。

以前每次生病发烧，他总会推掉所有事务，整夜守在我床边。

药必须是他亲手试过温度才喂，连喝的水都要他亲自倒。

他曾是这个世界上，给过我最多偏袒和温暖的人。

我曾最依赖他，也最……信任他。

他在里面哭了很久。

久到门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争执。

“先生在里面很久了……”

“滚开！”

门被猛地踹开。

萧岳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

“先生！薇薇小姐又发病了，一直喊着要见您，您看……”

话音戛然而止。

萧岳的脚步死死钉在门口。

床上，白布覆盖的轮廓刺眼。

地上，散落着摔碎的药剂瓶和带血的纱布。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萧岳的呼吸窒住了。

他倏然转身，一把抓住顾沉的肩膀将他扯起来，声音因惊怒而变调：

“先生！您不是说只是给林薇薇抽点骨髓，绝不会有大事吗？！”

“那晚晚小姐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沉被他拽得踉跄，嘴角还带着湿痕。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萧岳，竟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冰冷而惨淡。

“按照我上次……半年前给她做的体检报告，抽那点骨髓，配合营养支持，确实不该有事。”

“但你知道，我刚才……”他顿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我刚才在抢救时，看到她身体真实的状况了吗？”

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肋骨，新旧骨折至少四处。双腿骨骼……是人为反复碾碎的。”

“严重营养不良，脏器衰竭迹象……还有，”

他的声音骤然哽住，眼球爬满血丝：

“至少十次以上的妊娠终止痕迹……最后一次的胚胎组织……甚至没有清理干净。”

“她才二十岁！！”

顾沉猛地挥开萧岳的手，眼眶红得骇人：

“这就是你找的‘绝对可靠’的地方？！”

“这就是你说的，‘让晚晚小姐换个环境静静心，有人照顾’？！”

“这就是你说的，稍微教训一下，让薇薇安心治病？！”

“您在说什么？！”萧岳如遭雷击，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一直守在门外不敢进来的保镖队长冲进来，慌忙隔开两人：

“萧岳！先生！冷静点！晚晚小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得查清楚啊！”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说《我曾是他的月光》 第6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