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陈乐乐设计的“大魔王”角色，是一条凶猛的大黑鱼。

没有台词，只需要在背景里游来游去，偶尔张开大嘴，做出要吃掉小蝌蚪的样子。

陈乐乐玩得很开心。他觉得吓唬别的小朋友，比当什么妈妈有意思多了。

陈太太那边，我跟她说，大黑鱼是整个剧的“隐藏主角”，是推动情节发展的核心反派，戏份吃重，特别考验演技。

她被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自己的儿子果然是天选之子，演个反派都这么有深度。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排练总算走上了正轨。我每天带着孩子们练习，抠动作，对台词。三百块的预算，我精打细算，买来了卡纸、颜料和布料，自己动手，带着孩子们一起做头套、画背景。

教室里每天都乱糟糟的，但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看着孩子们一点点的进步，我心里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也许，我天生就适合干这个。

示范课评比的日子，越来越近。

王莉来看过一次排练，对我的“创新”表示了肯定，尤其是看到陈乐乐扮演的大黑鱼，把陈太太哄得服服帖帖，她看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赞许。

她大概觉得，我是一个懂得上道、可以被“驯化”的工具。

只有李娇娇，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像淬了毒的钉子。

她大概想不通，我怎么就把这个死局给盘活了。

我没空理会她的小心思。所有的道具、服装、背景板，都在评比前一天晚上，准备就绪。

我把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多功能活动室的角落，还特意用一块大防尘布盖好。

做完这一切，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锁好活动室的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幼儿园。

评比是上午十点，九点半评委们就会到场。我需要提前把场地布置好，再给孩子们化上妆，换好衣服。

我拿着钥匙，打开活动室的门。

门开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混杂着墨水的臭味，扑面而来。

我冲进去，掀开防尘布。

眼前的一幕，让我血液倒流。

我们辛辛苦苦画了一个星期的背景板——那片美丽的池塘，被泼上了黑色的油漆和墨水，涂抹得乱七八糟，像一张巨大的鬼脸。

小蝌蚪和青蛙***头套，被剪刀剪得稀巴烂，棉花和碎布料飞得到处都是。

孩子们的演出服，那些用无纺布辛辛苦苦粘起来的荷叶裙，被撕成了布条，扔在地上，还被踩上了肮脏的脚印。

唯一完好无损的，是角落里那个给陈乐乐准备的大黑鱼头套。

旁边，还扔着一个空了的黑色油漆罐，和一个墨水瓶。

我站在一片狼藉中间，浑身发冷。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我的破坏。

我的第一反应，是去找监控。

活动室门口就有一个摄像头。

我冲到保安室，要求查看昨晚九点之后的监控录像。

保安大叔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操作着电脑。

“奇怪了，昨晚九点到今天早上七点这段，怎么是黑屏？”保安大叔挠了挠头，“可能是设备故障了吧。”

设备故障？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设备故障。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没有监控，就没有证据。

我回到活动室，王莉和李娇娇也闻讯赶来了。

王莉看着眼前的惨状，捂着嘴，一脸震惊和痛心：“天哪！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李娇娇跟在后面，假惺惺地附和：“太缺德了！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唐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我，那眼神里，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

我看着她们俩一唱一和的表演，心里跟明镜似的。

能拿到活动室钥匙，又能恰好在监控“故障”的时候动手脚的人，除了她们，还能有谁？

王莉痛心疾首地演了五分钟，然后话锋一转，对我说：“小唐啊，你看这……离评比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现在怎么办啊？评委们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总不能开天窗吧？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关系到我们整个幼儿园的声誉啊！”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要不，这个节目，就先取消吧？”李娇娇在一旁“善意”地提议，“跟评委们解释一下，就说我们内部出了一点意外。虽然可惜了唐老师这么多天的努力，但总比上去丢人强啊。”

王莉立刻接话：“是啊，小唐，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至于主教的位置……只能等下次有机会了。”

她终于说出了她的最终目的。

毁掉我的节目，拿掉我的功劳，让我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主教的位置，给她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外甥女。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惋惜”和“公事公办”的脸，突然笑了。

“王园长。”

我的声音很平静。

“谁说，我们的节目要取消了？”

王莉和李娇娇都愣住了。

“不取消？你拿什么去演？”李娇娇夸张地叫起来，“道具、服装、背景，全毁了！你让孩子们光着**上去念台词吗？”

“小唐，别说胡话了。”王莉也皱起了眉头，“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没理会她们，径直走到墙角，捡起那个幸免于难的大黑鱼头套。

然后，我转身，看着活动室里那群被惊动后，正不知所措地围在门口的孩子们。

我拍了拍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小朋友们，我们的道具被坏蛋弄坏了。”我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讲一个故事，“但是，我们不能被坏蛋打倒，对不对？”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所以，老师现在有一个B计划。”我举起手里的黑鱼头套，“今天，我们不演《小蝌蚪找妈妈》了。我们来玩一个新游戏，叫《打败大黑鱼》。”

我快速地在脑子里构思着新的方案。

没有背景，没关系，那就用语言来描述。

没有服装，没关系，那就让孩子们用动作来模仿。

没有道具，没关系，那就把评委和观众，都当成我们的道具。

这是一个即兴表演，考验的是老师的临场引导能力，和孩子们的想象力。难度比按部就班的舞台剧高得多。

但是，这也是唯一破局的办法。

“王园长，麻烦你，去广播室，帮我找一首激昂一点的背景音乐。”我看向王莉。

她显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还有，***，”我又看向李娇娇，“麻烦你去杂物间，把所有能用的彩色卡纸和胶带都拿过来，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