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罡风从诛仙台下盘旋而上，卷起我素白的仙裙，猎猎作响。

风中夹杂着混沌虚空的冰冷气息，刺得我**在外的肌肤阵阵生疼。我的夫君，

天界新任的战神墨渊，正站在我的身后。他那只曾为我抚琴、为我描眉、为我拭去眼泪的手，

此刻正覆在我的背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只要他稍一用力，我，

连同我腹中已满五百岁的孩儿，便会坠入这诛仙台下，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雪儿，

对不起。”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又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冷酷，“为了三界，

为了众生，只能委屈你了。”我笑了，笑声被罡风吹得支离破碎。“为了三界众生？

”我缓缓回头，目光越过他坚毅的侧脸，

落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被仙障护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身上，“墨渊，

你确定不是为了她——你的心上人，曦光神女柳清颜吗？”柳清颜，天界最负盛名的神女，

司掌光明与治愈。三千年前，她为封印魔尊，神魂受损，陷入了无尽的沉睡。而我，

不过是天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若不是因为我父是上一任战神，为护天界安宁战死，

天帝怜悯，将我指婚给新任战神墨渊，我与他本不会有任何交集。我们成婚千年，相敬如宾，

举案齐眉。他待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是整个天界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我以为，

千年的陪伴，足以融化任何一块坚冰。我以为，我腹中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

会是我们爱情最完美的结晶。直到半月前，柳清颜毫无征兆地醒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

便是吐出了一口黑血，周身仙力溃散，生命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天帝遍寻良方，

最终在一部上古禁术中找到唯一的办法：以一位身怀神族血脉的至亲之人的神魂为祭，

在诛仙台上献祭，方能净化柳清颜身上的魔尊诅咒，让她重获新生。而墨渊，

是柳清颜的义兄。而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

我就是那个最完美的祭品。墨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直视。他沉声道：“雪儿，

清颜乃曦光神女，她若陨落，三界将再无人能抵御魔气侵蚀，到时候生灵涂炭，

你我亦不能幸免。你父乃护世战神，想必你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大义。”他又搬出了我父亲。

多可笑。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千年、敬了千年的男人，心中只剩一片荒芜的悲凉。

“墨渊，你还记得你娶我时说过什么吗？”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说，你会像我父亲一样，护我一生一世，再不让我受半点委屈。”“你还记得，

我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你有多高兴吗？”我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

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安睡，还不知道他的父亲，正要亲手将他和他的母亲，

一同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抱着我，在院中的合欢树下转了好多圈，你说，等他出生，

要教他我们神族最厉害的剑法，要让他成为比你还了不起的英雄。”我的每一句话，

都像一把刀，不仅插在我的心上，也似乎让墨渊的脸色白了一分。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他只是一时糊涂。千年的夫妻情分，

即将出世的亲生骨肉，难道真的比不上一个沉睡了三千年的所谓“心上人”吗？“墨渊，

”我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收手吧，我们回家。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求求你……”然而，我这点可怜的希望，被柳清颜一声柔弱的咳嗽彻底击碎。

“咳咳……阿渊……”她虚弱地倚在仙障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泪痕，

“不要……不要为了我，伤害姐姐……是我命该如此，我认了……”她一边说着不要，

一边用那双水雾朦蒙的眼睛望着墨渊，眼神里的依赖与不舍，像一根无形的绳索，

将墨渊的心牢牢捆住。墨渊猛地回过神来，眼中的那一丝动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决绝。他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和责备：“雪儿，

你不要再胡闹了！清颜是为了三界才变成这样的，我们所有人都欠她的！你作为战神之妻，

理应有此觉悟和担当！”胡闹？担当？我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原来，

在他心里，我所有的痛苦、不甘、恐惧，都只是“胡闹”。我腹中孩子的性命，

在他所谓的“大义”面前，一文不值。我彻底心死了。我不再看他，而是环顾四周。

诛仙台外，站满了闻讯赶来的仙神。他们是天界的上神，是维护三界秩序的执法者。可此刻，

他们只是沉默地站着，用一种复杂而悲悯的眼神看着我。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没有人指责墨渊的残忍。在他们眼中，牺牲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仙，去换回曦光神女的性命，

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我的目光扫过天帝，扫过那些平日里对我慈眉善目的仙君，最后，

落在了柳清颜的身上。她迎着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胜利的笑容。那一瞬间，

我什么都明白了。什么神魂受损，什么魔尊诅咒，恐怕从头到尾，

就是一场为我量身定做的骗局。他们，或者说，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我的命。

她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夺走我的一切——我的丈夫，我战神夫人的位置，以及，

我腹中这个流着最高贵神族血脉的孩子。因为只有我死了，她才能以救世主的身份，

被三界铭记，被墨渊亏欠，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新的战神夫人。而我的孩子，若他出生，

便是墨渊唯一的嫡子，是未来的战神继承人。这对她来说，更是眼中钉，肉中刺。所以，

我和我的孩子，必须死。而且，必须是以这种“为三界献身”的悲壮方式死去。这样，

他们才能心安理得，才能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想通了这一切，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可笑。

我笑了，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出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笑声尖锐而凄厉，在空旷的诛仙台上回荡，

让所有仙神都为之侧目。墨渊皱起了眉头：“雪儿，你疯了？”“是，我疯了！

”我猛地止住笑，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再无一丝爱意，只剩下彻骨的冰冷与仇恨，“墨渊，

你是不是觉得，你吃定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你入骨，

所以就可以任由你践踏、任你宰割？”我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感受着孩子平稳有力的心跳。“你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孩子的命，去救你的心上人？

”我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好啊，我成全你。

”墨渊和柳清颜都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在他们的设想中，

我应该会哭闹，会求饶，会歇斯底里，最后被墨渊强行推下诛仙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不过，”我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血色的光芒，“我的命，

我孩子的命，是那么好拿的吗？”我看着墨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墨渊，我最后问你一次。

你我千年婚姻，腹中孩儿，与她柳清颜之间，你当真，选择她？”这是我给他，

也是给我自己最后的机会。墨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身后的柳清颜，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她又开始柔弱地咳嗽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阿渊……我……我好难受……”这声呼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墨渊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封。“是。”一个字，将我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击得粉碎。

“好。”我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如斯，却看得人心底发寒，“好一个情深义重的战神墨渊。

”我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过身，面向诛仙台下那片翻涌的混沌。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我抬起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金色的神血喷涌而出，却并未滴落，

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个玄奥的符文。“那不是……上古血咒吗？

”有见识广博的上神失声惊呼。“她要做什么？疯了！她疯了！”墨渊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脸色大变，伸手想要抓住我：“雪儿，不要！”可是，晚了。我以极快的速度，

用自己的神血在身前布下了一个繁复而诡异的阵法。阵法成型的瞬间，

一股远比诛仙台罡风更加恐怖的气息，从我身上爆发开来。我的白裙被染成了血色，

长发无风自动，双目赤红如血。我看着惊慌失措的墨渊，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柳清颜，

看着所有乱作一团的仙神，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笑容。“墨渊，

你不是要我为三界献身吗？你不是要我救你的心上人吗？”“我今天，就成全你！”“我，

上古战神姬氏遗孤，姬如雪，”我的声音响彻九霄，带着神魂燃烧的决绝，“以我神魂为引，

以我孩儿未成形的元神为祭，在此立下血誓！”“我咒你墨渊，永生永世，所爱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你将永远背负弑妻杀子之名，受尽三界唾弃，修为终生不得寸进，

日日夜夜受锥心之痛，永无解脱之日！”“我咒你柳清颜，夺我性命换来的新生，

将成为你永恒的噩梦！我的怨气将日夜侵蚀你的仙体，让你貌美如花的容颜寸寸龟裂，

让你引以为傲的光明之力化为污浊的黑暗！你将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之下，直到神魂腐朽，

堕入无间地狱！”“我咒这天界众神，今日冷眼旁观，助纣为虐！我咒你们的神位崩塌，

仙基不稳！我咒这虚伪的天道，善恶不分，黑白颠倒！他日魔尊再临时，便是尔等覆灭之日！

”我的每一句诅咒，都伴随着金色符文的炸裂。诛仙台上空，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所有仙神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无人色。他们想要阻止，

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墨渊目眦欲裂，疯狂地朝我冲来：“不！

雪儿！不要！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他终于知道怕了。他终于后悔了。可惜，太迟了。

柳清颜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她指着我，尖声叫道：“疯子！你这个疯子！阿渊，快杀了她！

快杀了她！”她终于不再伪装她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了。我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样子，

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我最后看了一眼墨渊。他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眼中写满了惊恐与悔恨。他向我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那段他亲手葬送的千年情分。我对他，

露出了一个解脱的，也是最后的一个微笑。“墨渊，这一切，不是你选的吗？”“现在，

你可满意？”说完，我不再有丝毫留恋，抱着我那尚未出世，便要随我一同消亡的孩子，

主动向后倒去。身体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的前一刻，我听到了墨渊撕心裂肺的嘶吼，

听到了柳清颜惊恐的尖叫，也听到了天界众神混乱的惊呼。真是一曲……悦耳的送葬曲。

墨渊，柳清颜，还有这不公的天道。我与我儿，在下面等着你们。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

……坠落的过程，漫长得像是过了一生。诛仙台下的混沌虚空，

是连神明都能绞杀殆尽的地方。任何魂魄落入其中，都只会被撕成最原始的碎片，归于虚无。

我本该如此。但我的神魂，因为那恶毒的血咒，被一股强大的怨念与恨意包裹着，

竟没有立刻消散。我能“看”到诛仙台上发生的一切。我的诅咒，生效了。在我坠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