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

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我在心里数着

每一天都在手腕上添一道痕

现在整个小臂都爬满了扭曲的线

像地图

指引我爬出地狱

铁门再次打开

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拎着破旧的帆布包

里面装着几件衣服

和那本在狱中写满的资本图谱

老头临别时塞给我的

「拿着」

「比你那法律条文有用」

我直奔老家

那条走了无数次的巷子

却只看到一片废墟

推土机正在作业

扬起漫天灰尘

我的家呢

那栋破旧但熟悉的小楼

消失了

路边晒太阳的老太太眯眼看我

「找陆家？」

「搬走啦」

「拆迁赔了这个数」

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万」

「搬去锦绣花园了」

「高档小区嘞」

锦绣花园

我知道那里

以前路过时都不敢多看一眼

现在我的家人住在里面

用着我的卖命钱

我找到小区

保安拦着不让进

「找谁」

「陆妄」

他眼神立刻变了

「陆总啊」

「我们这的业主代表」

陆总

业主代表

我哥

正说着

一辆黑色轿车驶出

车窗降下

露出陆妄的脸

胖了

白了

穿着笔挺的西装

手腕上戴着明晃晃的金表

他看见我

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夸张的表情

「少卿！」

「你出来了？」

他下车快步走来

一把抱住我

在我耳边低语

「别乱说话」

然后大声对保安说

「这是我弟弟」

「受苦了」

他拉着我走到一旁

「妈呢」

我问

他表情僵了一下

「去年走了」

「癌症」

「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站在原地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走了

我妈走了

在我蹲监狱的时候

她甚至没来看过我一次

现在永远没机会问了

「她临走前还念叨你」

陆妄叹气

「说对不起你」

「但没办法」

「总要保住一个」

他拍拍我肩膀

「你先安顿下来」

「我公司还有事」

「改天找你」

他塞给我一沓钱

转身要走

「哥」

我叫住他

「你这公司」

「怎么开起来的」

他得意地笑了

「多亏了你啊」

「大家都知道我弟弟替我顶罪」

「说我重情重义」

「都愿意帮我」

他坐进车里

「对了」

「你那个退学通知书」

「妈一直收着」

「就放在她床头柜里」

车子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

手里捏着那沓钱

像捏着一把刀

我在小区外的便利店买了打火机

然后去了公墓

找到我妈的墓碑

照片上的她在微笑

和我记忆中跪在地上磕头的样子

判若两人

我从包里掏出那张保存了五年的退学通知书

纸张已经泛黄

但上面的字依然清晰

像诅咒

我点燃打火机

火苗舔上纸角

「妈」

「你看」

「你最在乎的这东西」

「没了」

火光中

我看见手腕上的恨字

在跳动的火焰映照下

像活了过来

退学通知书烧成灰烬

被风吹散

我拿出那本资本图谱

翻开第一页

老头苍劲的字迹写着

「用他们的规则」

「玩死他们」

我拨通了一个国际长途

「帮我注册个公司」

「在维京群岛」

「名字？」

我想了想

「沧溟资本」

「对」

「陆沧溟」

挂掉电话

我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

「妈」

「你看着」

「你用我的前途换来的好儿子」

「我会亲手」

「把他送回到他该待的地方」

我转身离开公墓

脚步坚定

五年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

陆妄

你不是靠着我的「牺牲」发家吗

现在

真正的债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