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究没有答应我。

他说，苏锦绣是太子侧妃，其父苏丞相在朝中权势滔天。

动她，等于动太子。

将军府，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至于陆衍……

“他如今是苏锦绣的人，杀了他，就是打了苏锦绣的脸，打了太子的脸。”

父亲叹了口气，“清辞，忘了他吧。”

忘了？

说得轻巧。

三年的夫妻情分，岂是说忘就忘的。

刻在骨子里的背叛，又如何能轻易抹去。

我在房里关了三天。

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丫鬟小莲在门外哭得撕心裂肺，我充耳不闻。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东宫那一幕。

陆衍冰冷的眼神，苏锦绣得意的笑容。

还有那一句“属下不识”。

心口的窟窿，越来越大，灌满了冷风。

第四天，我打开了房门。

小莲扑了过来，抱着我嚎啕大哭。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她。

“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双眼无神，形同鬼魅。

这不是我。

沈清辞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热水浸透身体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一丝活着的暖意。

我不能死。

更不能这样窝囊地活着。

父亲不肯帮忙，那我就自己来。

苏锦绣是太子的人，我动不了她。

但陆衍……

他只是一个侍卫。

一个背主求荣的小人。

我要让他知道，背叛我沈清辞，是什么下场。

梳洗完毕，我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

“小莲，备车，去栖霞巷。”

小莲愣了一下，“**，我们去那里做什么？那里住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人。”

栖霞巷，京城有名的三教九流聚集地。

我淡淡开口：“去见一个人。”

马车在栖-霞巷口停下。

我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这里与京城的繁华格格不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腐朽潮湿的味道。

我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

我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个邋遢的男人正躺在摇椅上喝酒，满身酒气。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哟，这不是沈大**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男人名叫赵三，是个地痞无赖，也是京城有名的地头蛇。

我认识他，是因为陆衍。

陆衍曾是孤儿，在街头流浪时，没少被这赵三欺负。

后来陆衍被我父亲所救，进了将军府，这赵三便再也不敢招惹他。

我走到他面前，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扔在桌上。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赵三掂了掂钱袋，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沈大小D姐请说，只要钱到位，杀人放火，小的都干。”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

“我不要你杀人放火。”

“我要你，去散播一个消息。”

赵三凑了过来，“什么消息？”

“就说，”我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太子侧妃苏锦绣，身边的那个新宠侍卫，是个阉人。”

赵三愣住了。

“阉……阉人？”

“对。”

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陆衍不是最在乎他的男人尊严吗？

不是最看重他那一身武艺和强健的体魄吗？

那我就毁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陆衍，为了荣华富贵，自甘为奴，甚至不惜舍弃男人的根本。

我要让苏锦绣，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她不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

那就让她尝尝，抢到一个“废物”是什么滋味。

赵三的表情从震惊变得狂喜。

这种皇室秘闻，最是能勾起人们的兴趣。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天飞的银子。

“沈大**放心！三天之内，保证让这个消息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栖霞巷，阳光正好。

我深吸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一些。

这只是第一步。

陆衍，苏锦绣。

我们的账，慢慢算。

回到府中，小莲告诉我，宫里来人了。

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我心中一动，快步走向正厅。

厅中，一个端庄的嬷嬷正与我母亲说着话。

见到我，那嬷嬷站了起来。

“沈**，皇后娘娘听闻了您的事，心中不忍，特命老奴来探望。”

我屈膝行礼，“劳烦嬷嬷，劳烦皇后娘娘挂心。”

皇后是太子生母，但与苏家一向不和。

苏锦舍仗着太子宠爱和娘家势力，时常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皇后此举，名为探望，实为拉拢。

那嬷嬷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

“**是个好孩子，莫要为不值得的人伤了身子。”

“娘娘说，女子在世，当自立自强，切不可将一生幸福，寄托于男人身上。”

我心中微暖。

“清辞谢娘娘教诲。”

嬷嬷又道：“过几日便是秋猎，陛下与娘娘都会前往。届时，京中贵女皆可随行。娘娘让老奴来问问**，可愿同去？”

秋猎？

我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这是要给我一个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机会。

也是一个，接近权力中心的机会。

我毫不犹豫地应下。

“清辞愿意。”

送走嬷嬷，母亲拉着我的手，满脸担忧。

“清辞，你真的要去吗？到时候，你肯定会见到……”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但我知道她指的是谁。

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

“母亲，我就是要去。”

“我不仅要去，我还要让他们看看，我沈清辞，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为秋猎做准备。

我翻出了许久未动的弓箭，每日在后院练习骑射。

将军府的女儿，不止会琴棋书画。

我的箭术，曾得父亲亲传，百步穿杨。

只是为了陆衍，我藏起了所有的锋芒，甘愿做一个洗手作羹汤的温顺妻子。

如今，我亲手将那些伪装撕碎。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正如赵三所言，不过三天，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说书的先生将此事编成了段子，在茶楼里绘声绘色地讲着。

“话说那东宫的苏侧妃，美艳无双，却偏偏看上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侍卫……”

“听闻那侍卫为了攀附权贵，早已自宫入府，如今不过是个无根之人……”

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议论纷纷。

苏锦绣和陆衍，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料。

我听到这些，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冰凉。

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秋猎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