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破庙。

一个头发乱得像鸡窝，满脸油污，浑身散发着机油和火药味的怪人，正趴在一堆奇形怪状的零件里，嘴里念念有词。

他就是“开阳”，公输班。墨家机关术的当代唯一传人，也是个被世人当成疯子的天才。

三年前，他因为研究一种能自动航行的“木牛流马船”，耗尽家财，被家族除名，流落至此。是我，暗中接济，才让他能继续他那些“不切实际”的研究。

“天枢，你来了。”公输班头也没抬，依旧摆弄着手里的一个铜制齿轮，“你再不来，我这‘水下蛟龙’，可就要饿死在岸上了。”

我将怀里揣着的几个肉包子和一小袋银子递给他，开门见山：“东西，做好了吗？”

公输班嘿嘿一笑，从一堆破烂里，拖出一个长约三尺，形似梭子，通体漆黑的铁疙瘩。“早就好了。我给它取名叫‘黑鱼’。只要把它扔进水里，设定好时间，它就能自动潜到船底，然后……嘿嘿，你猜怎么着？”

他露出一口黄牙，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方圆十丈，片甲不留！”

我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这就是我需要的。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无法追查，无法防御的毁灭性武器。

“苏家的船队，后天一早，会有一批最重要的货物，从洛水码头出发，运往京城。”我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这批货，是给当朝太师的寿礼。若是出了差错，苏家，乃至整个金陵的商界，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炸船？”公輸班的眼睛亮了，那是一种孩童看到新玩具时的兴奋，“炸哪一艘？头船？那可是苏家最大最气派的楼船！”

“不。”我摇了摇头，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我们不炸船。我们炸这里。”

我指着的地方，是洛水河道下游一处名为“锁龙口”的狭窄河段。那里两岸是悬崖，河床下布满暗礁，是整条水道最险峻，也是唯一的咽喉要道。

“这里？”公输班愣住了，“炸这里有什么用？最多就是堵塞河道，他们的船过不去而已。”

“我就是要他们过不去。”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让苏家，乃至全金陵的船，都堵在洛水上，进退不得。寿礼送不到，太师震怒，朝廷问责……到那时，我的岳父大人，才会真正地感到，什么叫绝望。”

公輸班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但他从不质疑我的决定。他只对他的机关术感兴趣。

“行，听你的。什么时候动手？”

“今夜，子时。”

夜色，如浓墨般化不开。

我和公输班，像两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锁龙口”的悬崖之上。冰冷的江风，吹得人衣衫猎猎。

公输班将那条“黑鱼”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设定好时辰，然后拍了拍手，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没有看他，我的目光，穿透了沉沉的黑夜，望向了金陵城中，苏家那片灯火辉煌的宅邸。

在那里，我的岳父苏光利，或许正在为即将到手的巨额利润而沾沾自喜。我的大舅子苏文皓，或许正在某个酒楼里，与人高谈阔论，吹嘘他今天又是如何羞辱我这条“狗”的。而我的妻子苏清雨，或许正坐在窗前，对着一轮冷月，感叹着自己被我这个废物拖累的、不幸的人生。

他们都不知道，一场足以打败他们所有安逸生活的风暴，即将由我，亲手掀起。

子时，已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从水下传来的、沉闷如雷的“咕咚”声。紧接着，整个河面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在河底苏醒。

悬崖两岸的岩石，在剧烈的震动中，开始松动、崩塌，带着万钧之势，滚落进狭窄的河道里。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时间，那处天险“锁龙口”，便被无数的巨石，彻底堵死。奔腾的洛水，在此处，被硬生生地截断了去路。

我看着这杰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

这是我为苏家，为这个看不起我的世界，点燃的第一把火。

这把火，将烧掉他们所有的骄傲和体面，烧出一条，让我踏上巅峰的通天之路。

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