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毛皮落泪。

脑子里，无数记忆碎片终于串成连续的画面。

我知道，狗是生不出来人的。

我不是***孩子，可我的这条命，却是妈妈救回来的。

没有她，我早在几年前，就死在冰冷的河水里了。

一人一狗，一个没了妈妈，一个没了孩子。

我的衣服是从捡的别人不要的垃圾，吃的是妈妈带回来的骨头和剩饭。

村子里的其他人看见我就躲着走，还有坏孩子拿石块砸我。

没有人对我好，只有妈妈会用她的舌头轻轻舔我。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也要消失？

为什么啊？

明明听村子里那些人说拜佛会得到佛祖保佑的时候，我跪在地上磕了好多个头。

可我只许了妈妈能陪着我的愿望，就这么简单的愿望，怎么也不能实现呢？

手中的毛皮被人直接抽走，男人，不，我血缘意义上的父亲皱着眉，嫌弃地将它扔在地上。

“不过就是一条狗而已，你至于吗？”

“赶紧给你妹妹道歉！”

而那个伪善的阿姨，也还在继续她的表演。

“老公，小昭也只是个孩子，她可能就是太喜欢这只狗了，唉，也怪我，听说狗肉补气血，就给她炖了狗肉汤，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

“珍珍，你也原谅姐姐好不好。”

被她叫做珍珍的女孩点点头，不见半点方才面对我时的恶意，只剩下乖巧。

父亲叹了口气：“要是小昭能有珍珍一半懂事，我也心满意足了。”

“就算你们求情，也不能惯着她，把她关到地下室，好好反省反省去吧！”

我没有反抗，只是捡起了地上的毛皮，紧紧搂在怀里。

地下室阴暗狭窄，可我抱着“妈妈”，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外面倒是很热闹。

我的那对爷爷奶奶，得知宝贝孙女受伤，几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

“当初就说了，这孩子心机重，还命硬，克死了她亲妈就算了，又害死我们一个孙子，好不容易送走了，你还接回来干什么？”

“我们珍珍皮肤多娇嫩的一个小姑娘啊，瞧瞧被她掐的！”

“那可是她亲妹妹啊，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他们义愤填膺地数落着我的罪行，就像从前当着我的面骂的那样。

我蜷缩在地下室，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阿姨，我的后妈，依旧是那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小昭可能只是叛逆期了，好好教育就好了。”

“良慧，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那个死丫头欺负，她在乡下有你大伯看着，咱们每个月都打钱过去，她有什么好装可怜的？”

“真是，小时候好好一个孩子，怎么长歪成这样？”

我听见外面所有人都在夸那个林阿姨，贬低我。

可大概是因为那一棍子打清醒了我的脑袋，我记起了被送走的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

作为“受害者”的她，在我面前，和她女儿埋妈妈时那样得意。

她说：“小屁孩，还想跟我斗？你那早死的妈都斗不过我，何况是个你呢？”

我那时候才七岁，却也明白，好像并不是我害她她才没有了孩子。

去找爸爸，他却用看罪人的眼神看我。

“你害了阿姨肚子里的弟弟，还想污蔑她？”

他不信我。

可他从前在她被邻居熊孩子欺负的时候也是会说，小昭永远是爸爸的宝贝，爸爸会永远相信小昭的。

或许在那一刻，真正的宋昭就已经死了吧。

死掉的宋昭，也没有办法再去和大人们争辩。

没有钱，没有生活费，没有饭吃。

毕竟，他们已经定性了，是我在装可怜。

包括亲自将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我带回来的父亲，也没有反驳一句，不是吗？

我睁着眼睛，继续摸着***毛皮。

没了温度的毛，再也不能给我提供一丝温暖了。

再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