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窗户“哐当”一声被吹开，糊在上面的纸破了个大洞，冷风卷着落叶灌进来，打在人脸上生疼。

桌上的油灯晃了晃，火苗突然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照着屋里的人脸，个个都白得像纸。

“怎、怎么回事？”有人牙齿打颤，往墙角缩，“这风……”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外面黑沉沉的，像张要吞人的嘴。

地上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好像活了过来。

“闹、闹鬼了？”一个女生突然哭出声，“是不是沈团长？我听说他死得冤，坟就在后山，经常有人看见……看见黑影在那晃！”

“别胡说！”李晓丽也怕了，忘了耳朵疼，死死抓着旁边人的胳膊，“哪有什么鬼……”

话没说完，她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拎到了半空中。

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脸憋得通红，舌头都伸了出来，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吓破胆的东西。

“啊——！”所有人都尖叫起来，没人敢上前。

那股阴冷的气息越来越重，屋里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了十几度，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宋司吟后背发毛，猛地想起刚才的事。

村头的王大、王二调戏她的时候，也被看不见的力量掐死了，脖子都歪到了不正常的角度，脸上是跟李晓丽现在一样的惊恐。

他该不会……要把这些人都杀了吧？

宋司吟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个模糊的影子，很高，带着军人的挺拔感，只是浑身都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寒意。

李晓丽还在挣扎，手脚乱蹬，眼看就要没气了。

突然，那股力道松了，她“啪”地掉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吓破了胆。

青绿色的火苗晃了晃，又变回了***。

那股阴冷的气息好像淡了点，但没人敢动。

“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往门口冲。

可刚跑到门口，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砰”地被弹了回来，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再想爬起来，脚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怎么也动不了。

有人低头一看，吓得魂都飞了。

地上的影子正死死地拽着她的脚踝。

“别、别杀我！”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骗你！不该抢你的东西！”

“宋司吟，宋司吟你原谅我们吧！”李晓丽也爬过来，不顾耳朵还在流血，对着宋司吟连连磕头，“我们把东西都还给你，都还给你！”

她们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宋司吟面前堆，粮票、钱、衣服，还有那只沾了血的耳环，全都摆得整整齐齐。

一个个缩在墙角，头埋得低低的，浑身抖得像筛糠，大气都不敢出。

宋司吟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东西，又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

那股阴冷的气息还在，只是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宋司吟捡起那只耳环，上面的血迹还没干。

她摸了摸冰凉的金属，突然觉得后颈又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暖意，不像刚才那么冷了。

“我知道了。”宋司吟把东西收进箱子，锁好。

她没看那些人，拎着箱子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风好像小了点。

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门前的路。

宋司吟回头看了一眼知青点，窗户已经被关上了，里面静悄悄的，再没一点声音。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个看不见的影子，正跟在她身后。

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落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宋司吟握紧了箱子把手，手心的汗慢慢干了。

她没回头，也没害怕，就这么一步步往前走。

夜色里，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旁边，似乎还依偎着另一个模糊的、高大的影子。

宋司吟拎着行李箱快步走，鞋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脑子里反复蹦出书里的话。

沈胤璃屠村那晚，血把村口的小河都染红了。

她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她也小命不保。

一想到这，后背的冷汗就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手里的箱子拎得更紧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

刚绕过一片玉米地，就看见前面围了群人，黑压压的一片。

王大、王二的尸体就躺在地上，盖着块破草席，边角露出的胳膊弯成不自然的角度。

“到底是谁下的狠手？”有人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颤，“昨天还看见王二在村口赌钱呢。”

“谁知道？半夜去后山砍柴，就成这样了……”

草席突然被风吹起个角，露出王大青紫色的脸。

宋司吟胃里一阵翻搅，赶紧别过脸，脚步更快了。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冤啊！”王大娘的哭嚎像把钝刀子，割得人心里发慌。

她瘫在地上，拍着大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谁害了你啊！天杀的！”

宋司吟不敢回头，只觉得那哭声追着自己跑，像附骨的影子。

她埋着头往前冲，不知跑了多久，腿都酸了，喘着粗气停下来。

抬头一看，心猛地沉了下去。

前面还是那群人，王大娘的哭声依旧刺耳，地上的草席安安静静地躺着。

她又绕回来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衬衣，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宋司吟咬着牙，换了个方向接着跑，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路，心里默念着别回头别回头。

可跑着跑着，耳边又传来熟悉的议论声，抬眼，还是老地方。

鬼打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后颈就像被针扎似的，一阵发麻。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阴冷的视线，正黏在自己背上，带着审视，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

宋司吟猛地回头。

没人。

只有夕阳把玉米杆子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像无数只手在地上爬。

风刮过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背后窃笑。

她刚转回头，眼角余光瞥见路边的土坡上，孤零零地放着个东西。

是那个骷髅头。

白森森的骨头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她，仿佛真的在看。

宋司吟的心跳漏了一拍，攥着箱子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