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
“妈，你别急，慢慢说！爸怎么样了？严重吗？现在在哪家医院？”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拖鞋都忘了换。
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
“在县人民医院……医生说是腿骨折了，还有点脑震荡，要做手术……手术费要……要三万块……”
三万！
林峰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了上来。
别说三万，他现在连三百都拿不出来。
“妈，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你照顾好爸，我马上……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林峰站在玄关，手脚冰凉。
三百块的人情往来，张莉都以“不必要的社交开支”为由驳回。
现在是三万块的救命钱，她会同意吗？
他不敢想。
但他没得选。
林峰冲进卧室，张莉正敷着面膜，悠闲地刷着短视频。
看到他闯进来，张莉不满地皱了皱眉。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不知道我在做皮肤管理吗？”
林峰顾不上她的态度，声音都在发颤。
“我爸……我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腿断了，要动手术，急需三万块钱！”
张莉闻言，缓缓坐起身，揭下面膜。
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关心，反而是一种审视和怀疑。
“真的假的？你爸不是一直在家种地吗？怎么会去上脚手架？”
林峰心头一梗，怒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怀疑这个？我妈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你别激动嘛，我这不是关心则乱，想问清楚情况。”张莉慢条斯理地说，“再说了，你爸不是有医保吗？农村合作医疗，能报销不少吧？”
“能报销多少？那是事后的事！现在医院要先交钱才给手术！三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林-峰的额角青筋暴起，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莉莉，这是救命钱，你快把钱转给我！”
张莉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不紧不慢地操作起来。
林峰以为她要去转账，心里刚松了一口气。
却见她打开了一个购物软件。
“我先看看这个月我们家的财务报表。”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嘴里念念有词。
“嗯，这个月理财收益不错，比上个月多了三百二十五……我的线上课程也快到期了，得续费……哦对了，我弟下个月不是要订婚吗，我这个做姐姐的，得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林峰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他爸躺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她竟然还在算计着给弟弟买礼物？
“张莉！”
林-gfeng一声怒吼，吓了她一跳。
“你看清楚！现在是我爸要动手术！不是你弟要订婚！”
张莉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也来了火气。
“你吼什么吼？我这不是在盘算家里的钱吗？三万块不是小数目，说拿就拿？我们的理财都是定期的，现在取出来，要损失多少利息你知道吗？”
“利息？我爸的腿都要保不住了，你跟我谈利息？”林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话不能这么说。”张莉站起身，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你老家那个情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今天是你爸腿断了要三万，明天是不是你妈生病了要五万？后天你家盖房子是不是又要十万？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一番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林峰身上。
无底洞。
她竟然说他的家是个无底洞。
当初结婚的时候，他父母掏空了半辈子的积蓄，给他凑了二十万彩礼，又拿出十万给他付了首付。
而她家呢？一分钱没出，还说这是新时代新风尚，不搞那些封建糟粕。
现在，他爸出事了，需要用钱了，就成了“无底洞”？
林峰的心，一瞬间凉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斤斤计较，满脸刻薄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这还是那个曾经和他海誓山盟，说要同甘共苦的妻子吗？
“所以，你是不准备给钱了？”林峰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是不给，是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张莉一副理智分析的模样，“第一，先让你妈去跟亲戚朋友借，能借多少借多少。第二，问清楚医院，手术费能不能缓交或者分期。第三，就算我们出钱，也得打欠条，亲兄弟明算账，这钱算是我们借给你父母的，以后得还。”
林峰听着她一条条、一款款地说出来，气得浑身发抖。
让他妈去借钱？他妈一个农村妇女，一辈子没求过人，现在要去低声下气地借钱？
打欠条？他给他爸妈的钱，竟然还要打欠条？
“张莉，那是我爸！不是外人！”
“就算是亲爸，也得明算账！这是原则问题！不然以后怎么办？我们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我们的孩子将来怎么办？”
孩子……
林峰凄凉地笑了起来。
就这种日子，还要什么孩子？生下来跟着他一起受罪吗？
他不想再跟她废话了。
“把我们联名账户的卡给我。”
他记得，张莉说过，他们有一个联名账户，里面存着一笔“家庭紧急备用金”，大概有十万块，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就是最紧急的时候。
张莉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自然。
“那笔钱……动不了。”
“为什么动不了？”林峰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我把它投到另一个长期理财项目里去了，锁定期三年，现在取不出来。”
林峰如遭雷击，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把救命钱投到理财里去了？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也是为了我们家好啊！那个项目收益率很高的！三年就能翻倍！”张莉还在狡辩，“谁能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呵……呵呵……”
林峰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完了。
全完了。
他所有的路，都被这个女人堵死了。
绝望之中，他忽然瞥见张莉扔在床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
备注是“亲爱的弟弟”。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弟弟发过来的。
“姐，你上次给我转的五万块我已经收到了，我先拿去把车贷还了，谢了姐！”
五万。
她随手就给她弟转了五万块还车贷。
而他爸三万块的手术费，她却一毛不拔，还要打欠条。
林峰的眼睛，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