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只说了一句:“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转入重症监护室,但仍处于深度昏迷,未来七十二小时是关键期。”
说完,就推着移动病床匆匆离开。
我爸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脸色灰败。
我跟了几步,隔着玻璃窗,看着他被推进另一个房间。
亲戚们悬着的心,似乎放下了一半。
没死就好。
没死,这戏就还能继续唱下去。
季卫东立刻跟了上来,把那份股权**协议又一次塞到我面前。
这次,他的语气强硬了不少。
“予安,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你爸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盛舟集团不能一天没有主心骨。现在股价已经跌停了,再不想办法,明天就得崩盘!”
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这是我们所有季家长辈的共同决定!你必须签字!”
他的身后,二姑和三姑也一唱一和。
“是啊,予安,你就听你叔的吧,他还能害你?”
“我们也是盛舟的股东,公司要是完了,我们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很累。
跟一群脑子里只有钱的蠢货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最浪费时间的事情。
我接过那份协议。
很薄。
但拿在手里,却觉得有千斤重。
那不是纸,那是人心。
我翻开了协议。
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价格。
他们愿意出十个亿,收购我手里百分之三十的盛舟集团股份。
我爸是绝对控股,拥有百分之五十一。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九,分散在各大机构和散户手里,其中季家的这些亲戚们,加起来大概有百分之十。
我名下这百分之三十,是我妈去世那年,我爸转给我的。
十个亿。
听起来很多。
多到足够让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对于盛舟集团来说,这是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昨天,盛舟集团的市值是一千个亿。
我手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价值三百亿。
就算今天跌停,也还值二百七十亿。
他们出十个亿,连个零头都不到。
这不是收购。
这是明抢。
还给我扣上一顶“冲喜”、“孝顺”的大帽子。
我看完价格,合上协议。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季卫东一直死死地盯着我,大概是想从我脸上看出惊慌、愤怒或者不知所措。
但他失望了。
我只是抬起头,平静地问他:
“叔叔,是你觉得我数学不好,还是觉得我不认识字?”
季卫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把协议递还给他。
“这份‘冲喜’大礼,太重了,我爸受不起。”
“盛舟集团去年的净利润是一百二十亿。你用十个亿,买我三百亿的东西,还说是为了我爸好。”
我的声音不大,但走廊里很安静,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叔叔,我想问问你,这到底是冲喜,还是奔丧?”
“你!”
季卫东气得发抖,指着我的鼻子。
“季予安!你别不识好歹!现在除了我们,谁还会来接这个烂摊子!你以为你一个人撑得住吗?”
“撑不撑得住,是我自己的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但只要我还姓季,盛舟集团就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尤其,是打着亲情旗号,想来发国难财的‘自己人’。”
我这句话,直接把所有人的脸皮都撕了下来。
二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三姑拉了拉季卫東的袖子,示意他算了。
但季卫东已经下了不来台。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好!好!季予安,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这些叔叔姑姑帮忙,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等着!明天早上开盘,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说完,他把那份协议撕得粉碎,狠狠地摔在地上。
然后带着那群同样脸色难看的亲戚,气冲冲地走了。
走廊里终于安静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满地的纸屑。
我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把它们捡起来。
然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我爸的私人助理,陈姐的电话。
“陈姐,通知所有董事,明天早上九点,公司会议室,召开紧急董事会。”
电话那头的陈姐有些犹豫。
“大**,现在这个情况……”
“就说,是我季予安要开的。”
我打断她。
“另外,把我办公室里,那个保险柜第三层的文件袋,带到会场。”
“记住,亲自带,不要经过任何人的手。”
挂了电话。
我回头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
爸,你放心。
这出戏,我一定会替你唱好。
那些牛鬼蛇神,我一个一个,都给你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