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清楚，在这个保守的年代，在这个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村庄里，她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是个寡妇，带着孩子，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活，不能有丝毫的越界。

她只能把这些温暖和感动，埋藏在心底，化作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她告诉自己，好好干活，好好照顾小石头，等小石头长大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有些情感，一旦生根发芽，就很难彻底拔除。就像麦浪里的风，总会在不经意间，吹乱她的心绪。

进入七月，雨水更多了，时不时就会下一场大雨。肖桂英家的土坯房已经住了很多年，屋顶有些漏雨，每逢下雨，屋里就会摆上好几个盆桶接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人睡不安稳。

这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雨，而且越下越大，狂风呼啸，雨点砸在屋顶上，“咚咚”作响。肖桂英正搂着小石头睡觉，忽然听到屋顶传来“哗啦”一声，紧接着，雨水就顺着屋顶的破洞流了下来，正好落在炕边。

“娘，漏水了！”小石头被惊醒，吓得叫了起来。

肖桂英赶紧爬起来，把小石头抱到炕的另一边，然后找来盆桶，放在漏水的地方。可屋顶的破洞似乎越来越大，雨水流得越来越急，几个盆桶很快就满了，屋里的地面也积了一层水。

肖桂英看着漏雨的屋顶，急得团团转。这房子要是再不修，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万一哪天塌了，她和小石头就无家可归了。可修屋顶需要钱，还需要力气，她一个女人家，根本没办法。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肖桂英看着屋顶的破洞，唉声叹气。王老实路过她家门口，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走了进来：“桂英，咋了？看你一脸愁容。”

“王哥，你来了。”肖桂英指了指屋顶，“你看，昨晚雨太大，屋顶漏得更厉害了，再这样下去，这房子恐怕要塌了。”

王老实抬头看了看屋顶，眉头皱了皱：“确实该修了。这样，你别着急，我今天没啥事，帮你修修。”

“真的？那太好了！王哥，谢谢你！”肖桂英喜出望外，“可是，修屋顶需要不少材料，我这儿……”

“材料的事你别担心，我家里有些旧瓦片和木料，先凑合用着，等以后有钱了，再好好修。”王老实拍了拍胸脯，“你就负责给我打下手，递递东西就行。”

肖桂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说“谢谢”。

王老实回家拿来了梯子、瓦片、木料和工具，开始修屋顶。他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爬到屋顶上，先把破损的瓦片拆下来，然后换上新的瓦片，用钉子固定好。肖桂英在下面给他递瓦片和工具，心里既感激又担心，时不时地提醒他：“王哥，小心点，别摔着。”

“放心吧，***这个熟着呢。”王老实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带着点得意。

肖桂英站在下面，仰着头看着他。王老实蹲在屋顶上，动作熟练地换着瓦片，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帮忙，好像再大的困难，都能解决。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王老实换完一片瓦片，起身想换另一片，脚下的瓦片忽然松动了，他“哎呀”一声，身体失去了平衡，从屋顶上滑了下来。

“王哥！”肖桂英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

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扶不住王老实沉重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王哥，你怎么样？没事吧？”肖桂英赶紧跑过去，蹲在他身边，焦急地问。

王老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刚一使劲，就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脚，我的脚好像崴了。”

肖桂英赶紧扶起他，让他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脱掉他的鞋子，查看他的脚踝。他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又红又紫，看起来很严重。

“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不让你修屋顶，就不会这样了。”肖桂英看着他肿起来的脚踝，心里又自责又心疼，眼泪掉了下来。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王老实忍着疼，咧嘴笑了笑，“没事，小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肖桂英擦干眼泪，从屋里拿出红花油，又找来毛巾，用温水浸湿，敷在他的脚踝上。“王哥，你忍着点，我给你揉揉。”

她的手很轻，小心翼翼地给王老实按摩着脚踝。她的手指柔软，动作温柔，王老实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还有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带露的梨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桂英，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想跟你搭个伴过日子。”

肖桂英的手猛地一顿，按摩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王老实，眼里充满了惊讶。

王老实的脸涨得通红，眼神里带着紧张和期待，还有一丝不安。“桂英，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又穷，又老实，没啥本事。可我会疼你，会疼石头，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以后家里的重活，我都包了，不会让你再受这么多苦。”

肖桂英的心跳得飞快，脸上火辣辣的。她没想到王老实会突然说这话，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老实看着她沉默不语，心里越来越不安，声音也低了下去：“桂英，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好好想想。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帮你，都会照顾你和石头。”

肖桂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王老实是个好人，憨厚、老实、有责任心，跟他过日子，肯定会很安稳，她和小石头也不用再受这么多苦。可她的心里，还有一丝犹豫。她不知道自己对王老实，到底是感激，还是喜欢。而且，她也怕村里人的闲话，怕他们说她刚守寡几年，就迫不及待地想再嫁。

“王哥，对不起，我……我还没想好。”肖桂英的声音有点发颤，“你让我想想，好吗？”

“好，好，你慢慢想，不急。”王老实赶紧说，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等你。”

肖桂英没再说话，继续给王老实按摩脚踝。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心里却翻江倒海。她知道，王老实的提议，对她和小石头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她心里的那点悸动，那点对爱情的微弱渴望，又让她有些不甘心。

她想起了陈建军阳光的笑容，想起了他摩托车灯划破雨幕的样子，想起了他递包子时的温柔。她也想起了***正直的眼神，想起了他帮她疏通水渠时的背影，想起了他递给她手帕时的温和。

这些男人，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都给了她温暖和帮助。可她最终，只能选择一个，或者，一个都不选。

按摩完脚踝，肖桂英给王老实找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让他带回家敷着。王老实临走时，又看了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桂英，我等你的消息。”

“嗯。”肖桂英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院子，心里五味杂陈。

屋顶已经修好了，再也不会漏雨了。可肖桂英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她知道，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关乎她和小石头未来的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太难了。在这个保守的年代，在这个充满流言蜚语的村庄里，她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引来无数的闲话和指责。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飘着的白云，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

没有人能回答她，只有风，轻轻吹过院子里的玉米杆，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