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被册为贵妃的第二年,蒙圣恩诞下龙凤胎,特旨回安国侯府省亲。没想到,
遇上了一桩天大的“喜事”。我的前未婚夫,威远侯世子顾言昭,风尘仆仆地从江南赶来,
带了满院的奇珍异宝,说是要接我回府。他一身锦袍,矜贵傲然地站在我面前,
仿佛一种恩赐。“婉儿,我说过,先扶正寄养在我家的表妹,待她为我诞下嫡子,
坐稳世子妃之位,我便迎你进门。”“如今嫡子已满周岁,我快马加鞭赶来,
便是为了履行诺言。”我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一言不发。他以为我心有不甘,
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软了,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怜悯:“我知道你委屈。
可表妹她……孤苦无依,性子又软弱。你乃堂堂安国侯嫡女,手段心计远非她能比。
若你为正妻,她恐怕活不下去。”“让你苦等两年,我心中有愧。我特许你以贵妾之礼入门,
地位仅在她之下。三日后,我便来接你,可好?”我看着他这副自我感动到不行的蠢样,
终于放下了茶盏。瓷器与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甚至都忘了抬头看看,我身上这身,
是唯有四妃之上才能穿的凤穿牡丹宫装。也忘了问问,满院伺候的内监宫女,
为何对我行跪拜大礼。真是……聒噪。“来人。”我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把这个冲撞本宫的狂徒,给本宫叉出去,掌嘴三十。”1我话音刚落。
侍立在我身侧的大太监李德全,便跟得了圣旨似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那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尖细的嗓音划破了侯府大堂的死寂。“放肆!
”“哪里来的狂悖之徒,竟敢在贵妃娘娘面前胡言乱语!”李德全一甩拂尘,
身后立刻窜出两个膀大腰圆的内监。那两人虎狼一般,左右开弓,一把就将顾言昭死死按住。
顾言昭彻底懵了。他带来的仆从想上前,
却被我身后那些身披甲胄、面无表情的宫廷禁卫用刀鞘轻轻一拦。只一瞬,杀气弥漫。
那些家丁腿都软了,哪还敢动弹半分。“贵妃?什么贵妃?”顾言昭奋力挣扎,
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荒谬与不解。“沈清婉!你疯了不成?我是顾言昭!
你让这些下人对我动手?”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痛心疾首。
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父亲安国侯和我兄长沈清辞,站在一旁,脸色早已煞白。
但那煞白之中,又透着一丝看傻子似的、无法言喻的古怪神情。李德全可不管他喊什么。
他走到顾言昭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啪!”声音清脆,响彻大堂。“蠢货!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乃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宸贵妃,皇长子与长公主的生母,
沈家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娘娘闺名?”又是一记耳光。“啪!
”“还敢妄言纳娘娘为妾?你可知这是何等诛九族的大罪!”“威远侯府是觉得爵位太稳了,
想换个地方住住吗?比如,诏狱?”李德全每说一句,便是一个耳光。左右开弓,毫不留情。
顾言昭被打得晕头转向,嘴角渗出了血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看着我身上那件精致华美、绣着浴火凤凰的宫装。
看着我发髻上那支九尾凤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看着满堂噤若寒蝉的侯府众人,
和那些视他如死物的宫人。他的脑子,似乎终于开始转动了。可他还是不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婉儿,两年前你明明……”“闭嘴!”李德全一脚踹在他膝弯处,
顾言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敢对娘娘不敬,咱家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这位在宫中能止小儿夜啼的掌事大太监,此刻凶相毕露。大堂之内,
只剩下顾言昭粗重的喘息声,和他眼中逐渐蔓延开来的、名为“恐惧”的东西。
2我兄长沈清辞,如今的安国侯,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走上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言昭。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顾世子,
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他语带讥讽,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看来江南的风水,
确实养人,竟能把一个侯府世子,养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顾言昭抬起红肿的脸,
看向我兄长,眼中满是求证的渴望。“沈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是……贵妃?”我兄长冷笑一声。“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两年前,你威远侯府为了你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单方面与我安国侯府解除婚约,
让我妹妹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你以为我沈家会坐以待毙,任由女儿被你这般羞辱?
”“你前脚退婚,陛下后脚便下了选秀的旨意。我妹妹奉旨入宫,凭借自己的德才与品貌,
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有何不可?”沈清辞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倒是你,顾言昭。
远在江南封地,两年不回京城,怕是忘了这京城的天,早就变了。”“你大概还以为,
我妹妹依然是那个需要仰仗你鼻息、被你退婚便走投无路的安国侯嫡女吧?”“你该庆幸。
”我兄长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今日见你的只是贵妃娘娘,
只是我们这些‘娘家人’。”“若是此事惊动了陛下……你猜猜,你威远侯府的牌匾,
明日还能不能挂在门楣上?”顾言昭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迟来的恐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纳妾”的言论,
究竟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致命。3“李公公。”我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入喉,压下了心中那最后一丝波澜。是的,波澜。不是恨,也不是怨,
而是一种看到小丑卖力表演后,油然而生的荒谬感。“外面那些东西,看着碍眼。”我说。
李德全立刻心领神会。“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处理干净。”他转身,
对着外面候着的内监们厉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贵妃娘娘的话吗?
”“把威远侯世子带来的那些……秽物,都给咱家扔出去!”“是!”内监们齐声应和,
声震屋瓦。很快,庭院里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嘈杂声。顾言昭带来的那些“聘礼”,
被宫人们像扔垃圾一样,一件件从院子里丢到了侯府门外的大街上。一箱上好的江南丝绸,
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一对成色不错的白玉如意,被毫不留情地砸在石阶上,碎成了几瓣。
还有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古玩字画,被当成废纸一般,随手抛洒。侯府门外,
渐渐围拢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不是威远侯府的马车吗?
这是做什么?”“听说威远侯世子回京了,来安国侯府提亲呢!”“提亲?怎么跟抄家似的?
”一个尖锐的声音高声喊道:“什么提亲!是来送死的!”“那威远侯世子不知天高地厚,
竟敢跑到安国侯府,说要纳当今的宸贵妃娘娘为妾!”“什么?!”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宸贵妃?就是那位诞下龙凤胎的娘娘?”“我的天,这威远侯世子是失心疯了吗?
”“觊觎君王之妻,这可是谋逆大罪啊!”这些议论声,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大堂。
传进了顾言昭的耳朵里。他带来的那些仆从,此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
磕头如捣蒜。“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此事与我等无关,
都是世子爷他……他一人所为啊!”顾言昭听着外面的喧哗,听着仆从的哭嚎,
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他带来的所谓“厚礼”,在他深情的“承诺”里,是弥补,
是恩赐。可在此刻,在贵妃仪仗的光辉下,它们不过是一堆证明他愚蠢和狂妄的垃圾。
4顾言昭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他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我。“沈清婉!
你算计我!”他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你故意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羞辱我,对不对?”“你恨我退婚,恨我娶了表妹,
所以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我静静地看着他。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算计他?他也配?
一个连京城人事变动都一无所知,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井底之蛙,需要本宫费心去算计?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见我不语,他似乎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你好狠的心!沈清婉!
我当初是为了保护你和表妹两个人,才出此下策!我以为你会懂我的苦心!”“没想到,
你竟如此怨毒!”我还没开口,站在门边的一个洒扫小丫鬟,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
许是听得烦了,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这位世子爷真是好笑。
”“我们家小姐如今是天上的凤凰,是未来的皇子公主的亲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会为了两年前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去算计一个远在江南的侯府世子?
”“您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这话,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精准地刺破了顾言昭用来自我***最后一个气泡。是啊。他引以为傲的世子身份,
他自以为是的深情承诺,他沾沾自喜的“恩赐”。
在“贵妃”、“皇子生母”、“陛下心尖上的人”这些字眼面前,算得了什么?
什么都算不了。连尘埃都不如。那小丫鬟的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言昭浑身一软,彻底瘫倒在地,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
“贵妃……皇子……陛下……”他像是终于明白了,
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一个愚蠢到不可饶恕的错误。5闹剧,该结束了。
我对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我的世界里,有嗷嗷待哺的孩儿,有深不可测的后宫,有君心难测的帝王。每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