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会议室的喧嚣隔绝在外。我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提案文件夹的毛边。"苏暖。"陆沉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

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我条件反射地往电梯角落缩了缩，

余光瞥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他今天系着藏蓝暗纹领带，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送的那条。

"恭喜。"他递来一个牛皮纸信封，"提案很精彩。"信封触感异常厚重。我狐疑地拆开，

泛黄的机票边缘立刻刺痛了眼睛。两张连号的伦敦航班票根，日期是毕业典礼后第三天。

"当年我买了凌晨的航班。"他的拇指突然蹭过我手背，"想带你去看大本钟的日出。

"我猛地抬头，发现他锁骨处的纹身从衬衫领口露出来。那个幼稚的卡通咖啡杯图案，

和我手腕内侧的咖啡渍纹身是一对。"什么意思？"我把机票按在胸口，纸页发出脆响。

电梯突然停在15楼。陆沉迅速按下关门键，转身时西裤擦过我的小腿："背面。

"翻过来的机票背面，新鲜墨迹力透纸背：【这次换我追回你所有的咖啡时间。明早七点，

老地方。】"你凭什么——" 他忽然从内袋掏出拍立得相纸。

照片里是今早提案会上我演讲的侧影，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我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我心脏漏跳一拍。这种构图角度，分明是躲在会议室最后排的消防通道拍的。

"程橙说你这五年换了十七个咖啡杯。"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但都带蓝条纹。

"电梯"叮"地到达一楼。我攥着机票冲出去，却听见他在身后说："你父亲的事，

林董已经签了道歉信。"玻璃旋转门外，许墨举着伞站在雨里。他看见我们时，

咖啡杯突然脱手砸在水洼里。"明早见。"陆沉把西装外套罩在我头上，自己走进雨幕。

薄荷糖的气息混着雨水味道漫过来，和大学时他打完篮球跑来图书馆找我时一模一样。

我摸到外套内袋有硬物。掏出来是个微型U盘，贴着便利贴：【林氏医疗器械的质检报告，

你父亲当年被压下的论文数据】。我捏着U盘的手指微微发抖，

雨水顺着陆沉的外套滴在瓷砖上。"你早就知道？"声音卡在喉咙里，像吞了把碎玻璃。

许墨的伞歪在一边，咖啡在积水里晕开焦糖色的漩涡。他弯腰去捡纸杯，

后颈的刺青一闪而过——和陆沉锁骨下如出一辙的咖啡杯图案。"质检报告是上周才拿到的。

"陆沉站在雨幕里，白衬衫贴在身上，"你父亲当年那篇论文，林董压了三年。

"我忽然想起父亲书柜最底层那本发黄的《柳叶刀》，扉页上被钢笔划烂的署名。

许墨直起身，把湿透的袖口卷到手肘："苏医生最近还好吗？""你认识我爸？

""第二附属医院心外科，"他掏出名片递过来，边角还沾着咖啡渍，

"上个月刚调任的医疗器械督导。"雨点砸在玻璃旋转门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

陆沉的外套口袋里有东西硌着我的肋骨，摸出来是半包薄荷糖，

包装纸上用荧光笔涂鸦着歪扭的爱心。"明天..."陆沉往前迈了半步，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领口，"还去老地方吗？"我盯着他领带上歪掉的温莎结，

那是大二辩论赛我给他打的。许墨突然咳嗽一声，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林氏那批导管，

下周三复检。""复检？"我猛地抬头，"我爸当年负责的临床试验...""就是这批。

"陆沉接过文件，指节泛白，"现在导管室用的还是同一套模具。

"电梯间的排风扇嗡嗡作响，吹起我手里机票的一角。背面墨迹被雨水晕开些许，

"咖啡时间"四个字洇成了浅蓝色。许墨突然把伞塞给我："科里还有台手术。"他转身时，

我看见他后腰别着的东西——和我办公桌同款的拍立得，边角贴着便利贴：【7:15，

蓝条纹马克杯】。"程橙是你的人？"我攥紧伞柄。陆沉忽然笑了，

睫毛上挂着水珠："她只告诉我，你每次提案前都会去天台喝咖啡。

"他指了指我腕内侧的纹身，"但没说你这里会泛红。"雨幕那头，

许墨的白大褂消失在出租车里。我摸到U盘接口的刻痕，是父亲常用的手术刀编号。

"明天七点，"我把薄荷糖抛还给陆沉，糖纸在空中划出荧光绿的弧线，"我要加双份浓缩。

"他接住糖的瞬间，我转身冲进雨里。背后传来打火机开盖的脆响，

混着模糊的句子："...当年实验室的监控..."我捏着那张泛黄的机票，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纸面上。"监控？"我转身盯着陆沉，他指间的烟头在雨幕里忽明忽暗。

"实验室那天的完整录像。"他吐出一口烟，白雾很快被雨水打散，

"你父亲发现导管问题时，林董正在隔壁监控室。"我喉咙发紧。父亲总说那天的监控坏了，

原来是被刻意抹去的。许墨的出租车早已消失在街角，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

陆沉突然走近，湿透的衬衫贴出腰线："当年我父亲拿监控要挟苏医生，说只要我跟你分手，

就压下质检问题。""所以你连告别都没有？"我攥紧U盘，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拇指按在那处咖啡渍纹身上："我托许墨送过信，

夹在你常借的《广告心理学》里。"记忆突然闪回毕业前那个雨天，

图书馆管理员递来那本湿漉漉的教材。我当时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打翻了咖啡。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甩开他的手，机票边角在掌心卷起，"五年了陆沉，

我爸被调去社区医院，你却在林氏当太子爷。"他下颌线绷紧，

雨水顺着喉结滑进领口："上周董事会上，我把股权转让书拍在林董面前。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雨幕。我忽然想起父亲书桌上的调令函，

落款日期正是上周三。"所以现在是来邀功？"我冷笑，却看见他锁骨下的纹身渗出血丝，

像是刚补过色。陆沉突然把烟掐灭在掌心："明天七点，我会带着实验室原始数据来。

"他转身走向停车场，"就像大二那年，等你来骂醒我。"雨势渐小，

我摸到外套内衬有硬物。掏出来是枚银色U盘，刻着父亲的手术刀编号。"等等！

"我追上两步，"许墨后腰别的拍立得..."陆沉背影顿住："他偷拍你三年，

就为确认你用的咖啡杯。"他回头时眼里有血丝，"每次看到蓝条纹，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这句话像钝刀划过心脏。我低头看机票背面晕开的字迹，

突然发现"咖啡时间"下面还有极浅的铅笔印：【当年欠你的298杯】。"298？

"我声音发颤。"我们分手的天数。"他已经走到车边，雨水在柏油路上画出蜿蜒的痕迹，

"不算今天。"路灯突然亮起来，照亮他放在引擎盖上的文件袋。透明夹页里，

是父亲当年被撤稿的论文原件，每一页都盖着林氏集团的公章。我冲过去抓起文件袋，

纸页上的咖啡渍和父亲书房里那本一模一样。"复检通知已经下发。"陆沉拉开车门，

"你父亲是专家组组长。"雨丝在车灯里变成金色的线。我握紧文件袋，

听见自己说："明天我要喝冰美式。"他眼睛亮起来，

像大四那年熬夜帮我改方案时的样子："双份浓缩？""加薄荷糖。"我转身走向地铁站，

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开盖的声响。机票在口袋里发烫，我摸到边缘有凹凸感。对着路灯细看，

是两枚戒指的压痕，内圈刻着【SW&LC】的缩写。手机突然震动，

程橙发来消息：【林董刚才签了道歉信，附了你爸当年的实验日志】。

照片里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正是我高中时送父亲的生日礼物。雨停了。

我抬头看见写字楼亮着的窗口，陆沉的身影正站在落地窗前。他举起咖啡杯，

玻璃映出蓝条纹的反光。口袋里的U盘突然变得滚烫。我知道那里存着什么，

就像知道明天七点的老地方，会有两杯咖啡等着冷却。我站在地铁站口，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机票上，晕开的墨迹像那年图书馆里打翻的咖啡。

"298杯..."指尖摩挲着铅笔印记，突然发现数字旁有道浅痕，

是圆珠笔反复描摹的爱心。手机又震，程橙发来新照片：【林董办公室的碎纸机卡住了】。

画面里露出半张实验数据表，正是父亲当年被篡改的那页。我猛地转身，

写字楼23层的灯还亮着。"在看什么？"许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大褂下摆滴着水。

他递来热可可，"导管复检提前了，明早八点。"我盯着他袖口的咖啡渍："为什么帮陆沉？

""那年你爸给我妈做搭桥手术。"他掏出胸牌，家属栏写着"许春梅"，"术后三年，

她每天都能去公园跳舞。"雨又大了。

许墨突然掀开后腰的拍立得："陆沉每周都去社区医院当义工。

"照片里模糊的身影正在给老人读报，腕间的蓝条纹马克杯和我桌上的一模一样。

"他不敢见你，就雇我偷拍。"许墨苦笑，"有次跟太近，被你当变态报警了。

"记忆闪回去年深秋，确实有戴鸭舌帽的男人总出现在咖啡厅。

当时程橙还笑说是我广告拍多了招跟踪狂。"那纹身..."墨指自己后颈，

"他说要是你结婚了，就洗掉。"口袋里的U盘突然发烫。我摸到刻痕的触感，

是父亲常用的3号刀。"实验室监控...""完整版我放U盘了。"许墨指向写字楼，

"他现在应该正在看。"远处23层的灯光突然熄灭。我下意识攥紧机票，纸页发出脆响。

许墨突然按住我肩膀："知道为什么是298杯吗？""分手天数？

""是他每天在你们初遇的咖啡馆，买两杯咖啡等你的次数。"许墨掏出手机，

相册里全是不同日期的咖啡小票，"店员说有个疯子总买两杯蓝山，喝一杯倒一杯。

"地铁进站的风掀起我湿透的衣角。玻璃倒影里，自己手腕的咖啡渍纹身正在泛红，

像大四熬夜做方案时的过敏反应。"明天..."许墨突然塞来门诊卡，

"你爸坚持要当复检主刀。"卡片背面是父亲的字迹：【暖暖，爸爸没事】。

墨迹晕开的地方，和当年那本湿漉漉的《广告心理学》如出一辙。"陆沉不知道这事。

"许墨拦下出租车，"他要是知道，肯定会...""会像大二那样，

把我锁在图书馆自习室对吧？"我扯出个笑，那次他怕我通宵猝死，结果自己翻窗摔断了手。

车灯照亮雨幕，23层的电梯正在下行。许墨突然把拍立得塞给我："最后一张。

"照片里是今早的提案会，陆沉站在消防通道，手里举着蓝条纹杯子。放大看，

杯底刻着SW两个字母，是我大一时用美工刀瞎刻的。"他用了五年？"开车门，

"办公室抽屉全是这杯子，摔碎一个换一个。"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视频文件。

缩略图里，父亲正指着监控屏幕说什么，林董的脸在阴影里扭曲。"陆沉给的？

""他现在应该到B2停车场了。"许墨指指电梯数字，"要追还来得及。

"我摸到机票边缘的戒指压痕。当年毕业旅行计划里，确实说过要在泰晤士河畔交换戒指。

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弧线。许墨突然说："导管模具是他亲手砸毁的。"他亮出手机视频，

陆沉抡起消防斧的背影狠厉决绝，"就在找你之前。"心跳突然加速。我想起刚才文件袋里，

父亲论文扉页上除了公章，还有枚带血的指纹。"他手...""缝了八针。"许墨叹气，

"非要用你送的那款创可贴，血都把小熊图案泡发了。"地铁呼啸而过。我转身冲向停车场，

机票在掌心皱成一团。拐角处传来引擎轰鸣，车灯晃得睁不开眼。"苏暖！

"陆沉的声音混着刹车声刺破雨幕。他跳下车时，我看见他右手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色。

"你疯了？"我抓起他手腕，消毒水味混着薄荷糖气息扑面而来。他低头看我攥着的机票，

突然笑了："当年你说，要在大本钟下吃草莓蛋糕。"记忆突然清晰。大四生日那晚，

我确实在奶茶店便利贴写过这愿望，后来那张贴纸神秘失踪了。"蛋糕我订好了。

"他左手掏出手机，屏幕是伦敦蛋糕店的确认邮件，"明天空运到老地方。

"雨点砸在车顶像鼓点。我忽然发现他领带夹是那年我送的毕业礼物，镀金层都磨花了。

"为什么是298杯？"他睫毛上的水珠颤了颤："第299天，

我在你公司楼下看到你和男同事说笑。"喉结滚动，"那天起改偷拍了。

"远处传来程橙的喊声。她举着平板电脑跑来："林董自首了！刚发的内部公告！

"屏幕上是父亲恢复职称的通知，落款盖着卫健委公章。陆沉突然咳嗽起来，

血丝从绷带边缘渗出。"你...""没事。"他把染血的薄荷糖纸塞进兜里，

"明天能加双份糖吗？"路灯突然将我们的影子拉长。我展开皱巴巴的机票，

指着戒指压痕："当年说好的尺寸..."他愣了两秒，突然从内袋摸出丝绒盒子。打开时，

两枚素戒在雨夜里泛着微光，内圈刻着【LC❤SW】。"每天打磨一点。

"他声音哑得厉害，"怕你手指变粗。"程橙倒吸一口气。许墨不知何时举起了拍立得，

闪光灯照亮我们交叠的手。相纸缓缓显影。画面上，

我手腕的咖啡渍纹身和他锁骨的图案终于拼成完整马克杯，杯底SW&LC的刻痕清晰可见。